《创意之书》连载 - 04 从画家吉姆的故事开始

　　我的一位朋友吉姆是个画家。他一直以来十分辛苦地在作画和纠缠不清的生活琐事之间挣扎，觉得十分痛苦。每天他要支付琐碎账单，为了基本收入而保住无聊的工作，维系亲友之间的联络，自己的婚姻——包括清理房间的垃圾桶这样的事情，都让吉姆觉得精疲力竭，无心作画；更可怕的是他感觉这些琐事正一点点溶解他对艺术创作的专注力。因此一旦吉姆要为某一展览或沙龙准备作画，他就要把自己完全与世隔绝，期间任由一切“人间烟火”随风而去。而所有的那些琐事要等他的画作告一段落，再使尽浑身解数回头弥补。

　　接下来的这个展览对与吉姆的事业生涯会影响很大，能够参与就意味着吉姆的画作会在纽约市最好的画廊之一展出。据介绍在这个业界中享有很高的声望的展览上，将会有许多名流和纽约顶尖的艺术品收藏家光临开幕酒会。现在距离开幕的日期还有三个月，吉姆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面对他的只有他的画布、颜料，和足够几周填饱肚子的苹果和酸奶。他还和妻子谈好，请她在未来几个月里承担家里全部的日常事务。吉姆想，这次是个天大的好机会，像这样的机会在他过去的半生（也许在未来的后半生）都没有出现过，所以无论如何要抓住。在这样一种巨大的压力下，吉姆看上去如愿地“闭关”了。他知道，首先要把状态完全从外界生活调整到适应这个小世界，就要耗掉闭关三个月中的前两三周时间；并且在临近开幕的时候，他还将需要一段时间去重新与外界建立工作上的联络，以及为开幕式作人际方面的准备。

　　刚开始一切进展得还算顺利。吉姆给自己的邮件地址和电话答录机设置了信息，说自己会离开一段时间，他还有意在留言里把离开时间说得稍长于计划的三个月，这样听到留言的人就会在预期日期前收到吉姆的回复。他开始感觉自己充满了作为艺术家的能量，面前空空的画布在他眼中好像马上就要飞速成长为一幅画面。对于自己此时此刻能够如此彻底地与世隔绝，吉姆感到很满意，并期望在开幕式到来之前的这阵子不要有任何事情来打扰到他。

　　第二周刚刚过去的一天，吉姆收到了一份传真。他本打算根本不去理会，但又担心是关键的事情。他谨慎地打开了这份传真，是他的画廊老板哈罗德。哈罗德告诉吉姆过两天会有一个派对，在派对上他希望向几位收藏家介绍吉姆。因为如果这些收藏家们在展览开幕前就认识某位画家，那么他们合作的机会就会增加。哈罗德在信件中礼貌地表示等待回复，而吉姆经过内心的挣扎后最终决定出席。虽然他知道得给哈罗德打个电话告诉这个消息，但他此刻实在懒得张口说话，加上心情莫名沮丧。结果后来不知不觉地磨磨蹭蹭过了一个小时，吉姆也一直没能再回去工作。“干脆还是去打个电话吧。”吉姆想。而电话接通后哈罗德又唠叨了一通这次活动对吉姆的事业重要性，还说得知他能到来的消息十分惊喜。吉姆有些不耐烦地听他说完后回答我知道了，到时候见，便挂断了电话。他接着致电家中的妻子南希，请她一起出席派对。南希在电话中的声音听着支支吾吾。当吉姆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时。南希不情愿地回答说，唉，既然你已经打电话给我了，我还是告诉你吧。咱们家的水管爆了，而且我妈妈还出了状况…

　　几天前被传真打断的吉姆再次返回工作已经是派对过后的次日早上。他花两天的时间处理琐碎的生活杂务，之前的隔绝生活让他现在面对杂务心情烦乱，每件小事似乎都会牵扯出另一个新问题要去处理。所幸那个派对其实还算成功，大家都很高兴见到吉姆出席，对他的作品也表示兴趣。吉姆意识到自己在向大家描述正在进行的这件创作，甚至不知不觉讲到了未来的规划和设想方案。现在，吉姆回来坐在画布前面，感到的只有空虚，压力，感到对周围每个人都愤怒，先前自己颇为自豪的闭关之道现在看上去也不那么让人振奋了。更可气的是，他眼前的画布似乎跟他作对，怎么看也不像是自己那幅几天前搁置了的作品。最终，他从画架上取下画布放到一边，换上了一幅空白的新画布，可那上面仿佛无边无际的空白让他觉得更加毛骨悚然。他披上外套，决定走出家门去附近的书店转转。

　　一下又是两周过后，吉姆并没有一点进展。他开始酗酒，又责怪妻子没有支持自己的艺术创作，接着两人大吵了一架。他此时烦透了和画廊玩的那些把戏，烦透了和画商、展览人和收藏家们之间的推杯问盏。

　　在开幕酒会上，吉姆感到无比紧张。他不停地试着说服自己：看，现在墙上悬挂的这些作品我已经尽了全力，比起上次展览我有了一个很大的进步。但实际上，吉姆清楚自己几个星期来都没有真的安心画画，倒是花了不少心思琢磨着在展览上要如何向人们解释这些画作的蕴涵的意义。然而，现在当他在展厅中来去踱步，听着朋友同行们的赞许和祝福，心中却越发感到空洞和孤独。他提早退离会场，向最近的一家酒吧走去。他本打算只是小酌几杯清理一下思绪，结果再也没有回到展厅去。

　　这次机会的降临没有为吉姆带来好的结果，不但没有期望中的收获和发展，还给他造成了此后数月的消沉颓靡。这次事情过去很久吉姆才慢慢恢复工作。而吉姆的故事其实算不上不幸，也并不少见。很多人在试图让艺术创作工作和日常生活结合起来的时候都遇到了各种阻碍。事实上我们每个人一生都在和种种现实环境作斗争，只是作为一个艺术家，这种斗争似乎更险恶。艺术创作往往需要身心投入，甚至心无杂念，而日常琐事确实既分散精力又耗费体力。吉姆的极端做法只会引来后面更多的困难。他没有理解到自己的宿疾，没能搞明白面临的这个问题的多层真相，这也导致了更强烈的恐惧，让他的精神脆弱得不堪一击。而提前谈论自己的作品的做法，无论对谁来说都会扰乱创作进程的有机发展，会让艺术家的自我节奏失去控制。

　　这本书正是帮助我们中间的每一位经历过类似吉姆的故事的人，以使我们更好了解自己。通过这种理解，我们才能够为自己做出那些正确而艰难的决定。在吉姆的故事中，你不难看到这之中的问题，它们相互关联，层层影响。在接下来你会看到这些问题本会有很多解决的可能性，故事的结局也不该如此。

　　当你与书中故事里的艺术家们一道在困难中摸索前进时，我希望你会在字里行间瞥见自己的身影，我希望你会唤醒心中对生活、艺术以及困难问题处理和控制的能力。这种能力不仅是推进你的作品质量的关键，同时还会坚定你的信念。也许你对于自己目前的多元化工作能力还算满意，那么这种把多元因素整合的能力还可以用来梳理生活中的各个方面，让它与我们的艺术互相滋养促进，而不是彼此冲突。

回创意之书总目录